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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品析五十四回上红楼梦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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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写的是公府之家的生活,富贵风流,奢侈繁华。外人眼中,这个大家庭是诗书继世,礼仪传家。钟鸣鼎食,说的是它的兴盛;诗礼簪缨,说的是它的荣耀。内帏之中,主子们的日常姬妾成群,仆童成行:起居上,那是“白玉为堂金作马”;饮食上,那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作者笔下描写这个家庭的衣食住行,日用排场,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富豪奢靡,时有骇人听闻,耸人眼目之处。

我们的文化传统,历来注重家庭生活。这不仅源自于我们对于血缘关系有着先天的心理依赖,更是因为我们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都建立在这种血缘心理之上,于是家庭意识得到了绝对的加强。表现在政治上,家天下,是我们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的主要理念。在文化上,我们的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重要传统节日都与家庭和亲人息息相关。具体事例人所共知,无需赘言。

传统节日虽多,在《红楼梦》中,作者似乎对元宵和中秋情有独钟。犹其是对元宵节有着独特的情结。或者,正是因为这两个节日都象征着家人的团圆的缘故。中国人的亲情、爱情、友情,多少离情别绪,多少乡愁思念都是因为这些节日而缠绵,而炽热。而作者如此执拗地留恋元宵节,乃至于把家庭和人生的大起大落,兴衰际遇都寄托在元宵节中。可能他的人生中在元宵节时有过特别的遭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欢乐和悲伤的记忆。

娇生惯养笑你痴,菱花空对雪嘶嘶。

好防元宵佳节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这是第一回,甄士隐抱着女儿在街上偶遇一僧一道时,那和尚给甄英莲的一生生死际遇下的预言。当然,当时的用意更多的是为了警醒甄士隐。甄英莲三岁之时,就在元宵夜由家奴霍启(祸起)抱去看花灯而被拐子抱走。从此,《红楼梦》中就没有了甄英莲,而有了一个不知自己父母、家乡,连年岁都不自知的,薛蟠的小妾香菱。而根据上面诗歌的预示,她也应会在某个元宵节期间死去吧。

这是个令人心碎的元宵节。甄士隐夫妻失去了独女,几乎失去了人生的希望。而甄英莲失去了生活中原本美好的一切,受尽了人间的苦楚。然而,作者把这首诗独立与第五回薄命司中集中的判诗群,恐怕不仅仅只是为甄英莲一个人而言。正如第一回甄士隐和贾雨村两个人的出场,和甄英莲一样都是贯穿整本小说的人物。甄士隐的败落而后悟脱和贾雨村的升腾而后锒铛,其实也是福祸相依,世事无常的象征。更是贾府的预演。所以这首诗的后两句也有可能是小说的题眼,是贾府败亡的时间点。

到第十八回,元妃省亲也是安排在元宵节。表面上写的是兴盛,而实际则暗示着登高之险。所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当时宁荣两府就近开辟了方圆三里半大小的地方,花了一年的时间,建造了一座省亲别院——大观园。元妃省亲入夜之后才浩浩荡荡地来到大观园,又是元宵,所以大观园中各种花灯成了主要装饰用品。

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制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如此等等景致,正应着元宵节的气氛。省亲之后没几天,贾元春又在宫中特地作了一盏灯,上面粘着灯谜,遣人带到贾府让众兄弟姊妹猜谜。也让大家作灯谜送进宫去自己猜。又因此赏赐玩器作为猜谜的奖励。种种言行,都是一再地烘托着元宵佳节的氛围和人们过元宵的兴致。但在这兴高采烈的背后却始终不离人们内心的悲苦和失落,以及对繁华所投下的阴影的预感。生离死别,各有或明或暗的描写和提示。

这是个五彩缤纷的元宵节。因为贾元春封妃,贾家似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其富贵到了极盛之巅。然而,贾元春内心的压抑;贾政心中的烦忧,都是对人生的无奈,以及家族必将盛极而衰,后患无穷的隐隐流露。千头万绪的准备,换来心潮难平的短暂相聚。皇家的等级礼仪,世俗的成见规矩,咫尺之间,亲人骨肉却相隔千山万水,生死茫茫不能跨越。脸上挂笑带泪;心头乍喜忽悲。各种情绪纷至沓来,萦绕心间,起伏不定。

此回又写元宵夜宴。元妃省亲,主要场地是大观园,这次是在贾母的花厅。虽然是家宴,但这样的大家庭,必有一番大排场。省亲时主角是贾元春,事关国体,过节这件事情倒成了陪衬,虽然整个家族的人都出动了,但行的是国礼。而这一次主要是宁荣两府的人,贾母作为最高长辈带领一家子孙、亲戚、上下欢聚一堂,共度佳节。于是这个大家庭平时鲜少相聚的各色人等聚在一起时,因为辈分、秩序、亲疏、等级、分工等等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礼仪举止,其严谨雅致又令读者领略了这个老式贵族大家庭深厚的文化氛围和贵族教养。

所以,比之于省亲夜,此次元宵节节日的气氛更浓郁热烈。夜宴之中,奇珍异宝罗列;珍馐佳酿盈席,奢靡繁华又与省亲时的布置不同。赏灯、看戏、吃元宵、放焰火,是真正的团聚欢乐的时光。贾母兴致颇高地品戏、论戏。高谈阔论地分析、拆解“才子佳人”的俗套说书情节的不可信。击鼓传花,演说笑话。一家人都尽兴玩笑,不亦乐乎。直到王熙凤说了放炮仗的笑话,把欢乐的气氛推到了最后的高潮,终究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是个尽兴而归的元宵节。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表面写的是豪奢,而实际写的是经济危机的扑面而来。鉴于前一回特意强调了荣国府的经济来源日渐紧缩,而开销大量增加。日常生活习惯了讲求排场体面,无法节省。所以,当读者们看到整个贾府在灯红酒绿里欢快无比时,其实正如一个人的肌体依靠药物保持精力旺盛一样,此时越兴奋,过后造成的伤害越深重。

这不但说的是贾府,就王熙凤个人而言亦是如此。常年过度的精力损耗,王熙凤很快就病倒了。此后,贾府的某种平衡被打破,整个状态出现了无法挽回的危机。事实是,这些危机本就存在,当它们显露出来时,这个家族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挽救了。此后,无论人事,贾府进入了左支右绌难以维持的境地之中。

也许,《红楼梦》后半部的原稿中,另有元宵节的情节吧。当然,那是的贾府已然面目全非了。又或者,是在劫后余生的人再逢元宵感慨往昔云云,也未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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